曦晖🍃🏆‎‎🎩

【全职高手】【叶修个人】【绝症梗】良夜(上)

再马克一下这篇he的绝症梗文QAQ,写的真的很好,完全不ooc,梗从来没有好不好之说_(:3」∠)_只是看作者功力

什么我不告诉你:

*绝症梗绝症梗绝症梗!我提醒过你们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想看看这个梗是不是生来注定了OOC,结果写成了人造雷。误戳进来的话非常对不起,点开全文之前请保证有心理承受能力。点开以后我就默认能接受这个梗了啊……
*鼓足勇气打了tag,请各位克制一下挂我的冲动。以及如果还对我的人品和文风有一点点信任,请至少看完再取关好吗【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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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沐橙的手在颤抖。那双永远拥有不可思议的稳定,指尖触到键盘就能燃烧起万千火光,命中注定属于枪炮师的手,此刻几乎拿不住那张诊断书。


这哪里还有一点电竞选手的职业素养?这哪里还像是兴欣的队长?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自压抑着,眼前一阵阵模糊晕眩。而陈果在她旁边,已经捂着嘴,哭得歇斯底里。


苏沐橙几乎茫然地把目光从诊断书上的字迹挪开,落到空茫茫的白墙上。那墙似乎刚刚刷过,白得简直刺眼,带着股医院特有的冰冷和严厉。


“果果。”她说,“别哭了。”


然后乔一帆一下子就红了眼圈。他匆匆低声道了个歉转过身去,抬起手快速地擦了一把。唐柔的表情几乎和苏沐橙一样茫然,她从小是个活得恣意的姑娘,即使在接触荣耀这一年来碰过不少壁,也总能把失败的痛苦转化成前进的动力。她的路不一定平坦,但永远笔直。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这样无声无色无形迹,又冰冷残酷压抑的挫折。
这要怎么打败呢?如果仍旧悍不畏死地挥舞着战矛冲上去,来一记豪龙破军,能再次为团队冲开一条道路吗?


“别哭了。”苏沐橙又说,“叶修的听力比你们想象的好多了。”


十年游戏生涯练出来的,听声辩位是基本功,要想一群人围在他门外哭还不被察觉,除非叶修已经失去意识了——那可是斗神啊,什么时候都不能低估他。


那可是斗神。


苏沐橙心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而后她用钢铁般的意志力把所有情绪都压回去,在自己心里,无声地崩溃了。


叶修和苏沐秋把她保护得太好,这些年来她进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就凭常识也知道,她手上那张诊断书白纸黑字写下的病症,是要靠养的。


而叶修从退役到四冠,日夜颠倒,亲力亲为,就这样,生生透支了将近三年。


2


叶修双臂枕在脑后,半倚半靠着躺在床上。他非常无奈。


医院里没电脑,也不让抽烟。尽管他反复申明“我不是病人好吗你看我现在诊断结果都没下来呢”,小护士只是温柔地对他说:“不要焦躁,不会有事的。”


我不焦躁,只是无聊。沐橙就算给我留个手机也好啊,好歹她手机里还有暖暖环游世界可以玩。叶修生无可恋地想。


这是首届荣耀世界邀请赛结束的第三天,也是叶修回国的第一天。他从总决赛连轴转到庆功宴,只在飞机上短暂小憩了一会儿,回国开完记者发布会,又收拾行李直奔了杭州。


叶秋在电话里气得直叫他“混账哥哥”,叶修笑道我就是去斩断个过去,再看一眼西湖就回来。你记得帮我哄哄爸妈啊——行了我登机了再见。


后来叶秋再想,那句“再看一眼西湖”真是怎么想怎么不祥,自己真不该纵着他。


自然一到杭州叶修就被兴欣包围,大家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席上叶修一直笑得很放松,到底是回了家。陈果心疼他,看他半杯酒下去脸白得毫无血色,赶紧挥走了那几个好起哄的,让他先回房间睡觉。


然后叶修开始头疼,包荣兴诧异道喝啤酒怎么会头疼,我连吹两瓶白的都不在话下。叶修没空理他,强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一手按着眉心,脑子里模模糊糊高速运转的思绪终于都粉碎成片。他倒下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这是昏了还是醉了,毕竟叶修的酒量人尽皆知,席上安静如死寂,直到苏沐橙颤着手去探他呼吸:“叶修?”


然后……就在这了。


叶修因为再次猛烈发作的头痛皱了皱眉,眯着眼睛,靠在枕头上仰头盯着天花板,适应着变得模糊的视线。同时心里还不着边际地想:这连血条都看不清了,还怎么打比赛?


3


门咔哒一响,一群人蜂拥而入。说是“蜂拥”也不太准确,他们一个比一个急着进来,又一个比一个刻意想小心翼翼地保持安静。瞒都不用瞒,叶修看了一眼,什么都知道了。


他探起身,面色平静地问:“怎么个意思啊?”


陈果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她哽咽着骂:“让你平时少抽点烟!都跟你说了抽烟不好!”


叶修被她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打了个正着,当时有点懵:“烟是无辜的啊老板娘,你瞎转移个什么仇恨?……我怎么了,肺癌还是怎么的?”


“不是!”陈果怒吼,眼泪断断续续往下落,“我都跟你说让你少抽点烟……你就不听……”


完全没有逻辑,陈果脑子乱成一团,又气又心疼得语无伦次,从昼伏夜出每天抽烟总吃外卖开始一项项数落过去。这一顿无名火也不知是对谁发,一边训一边哭。叶修哭笑不得,说:“我头疼。”


陈果一下不说话了。叶修见她胸膛起伏,剧烈喘息,反倒担心:“哎老板娘?你想哭就哭,别憋坏了。”


“叶修!你能不能上点心!”陈果吼他。
“你得先告诉我怎么了,我才能上心啊!”叶修叫道。


苏沐橙道:“没事,检查结果没出来呢,果果就是看你这么憔悴心疼。你以后别熬夜了。”


陈果边擦眼泪边应声,一群人纷纷点头。叶修唔了一声,苏沐橙任由他注视自己,神色坦然得毫无波澜。


可是叶修看得出她强撑起的铠甲已经摇摇欲坠,再加一点力就能分崩离析。而他一向不舍得逼迫这个姑娘。


“好吧。”叶修最后说,闭上眼睛,以一种懒散到可恶的姿态躺回枕头上,“哥头疼,睡一会儿行不?”


“行行行。”陈果赶紧点头,推着他们离开病房。


4


一出病房,苏沐橙脸上那张镇定的面具几乎刹那就消失了。她捂着脸蹲下去,把脸深深埋进手臂里。方锐紧张地弯腰,手悬在她后背上不敢推,低声道:“离远点……走我们出去……老叶还在里面呢!”


到底年纪大些,他和魏琛是这群人里唯二算得上能自持的。苏沐橙撑着站起来,环顾一圈,陈果脸上泪痕未干,唐柔红了眼圈,余下的少年们个个都神色悲戚。


她稍稍找回了一点神智,想:我可是兴欣的队长啊。


待聚集到了大厅里,苏沐橙这才低声而快速地道:“他知道了。他没问什么病,甚至没问是不是要住院……他把一切都交给我们……他知道了。”


——叶修活这么大,无论经历多少坎坷,无论是十五岁那年背着包离家出走,十八岁那年对着好友的坟墓寂寂无声,二十五岁那年在雪夜中孑然一身走出嘉世……哪怕看似无依无靠走投无路,实际在“明天我会在哪里”这个问题上,他从不曾把掌控权交给别人。


除非他知道队友的隐瞒,而这是他的温柔,他愿意选择的纵容和成全。


气氛一时死寂。方锐说:“没事,慌什么?他又没看到诊断结果。”


陈果短暂地从六神无主中控制住了自我,附和:“对。叶修就是怀疑,我们咬死了不承认……”


“你们不承认有用吗?”魏琛冷不丁插话,“你们当叶修挺不住?他比你们能挺多了。看你们这些小孩一个个慌的,别到头来还要靠叶修撑着——”


“用不着。”苏沐橙说。


她的神色慢慢冷静下来,那张美丽的素颜上显出一种风雨不能侵犯的坚定。苏沐橙说:“兴欣在这呢,我也在这呢。我才是兴欣的队长,这次不用他撑着。”


魏琛沉默了一下,说:“那就好。”
然后他走出医院,点燃了一根烟。


5


叶家三口第二天一早赶到了杭州,得到的消息是:叶修和魏琛一起出去逛街了。


叶秋:“……”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们放任一个重症患者出去逛街?”


苏沐橙说:“不是放任。是如果他问‘你们怕我死在外边啊?’,这话谁都没法接。”
她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看起来很是疲惫。


“他在外边出事怎么办?”


“放心吧,最多去逛逛医院超市。老魏不敢让他离开医院一百米的,你当叶修真那么愿意难为别人?”苏沐橙说。


叶秋还待说什么,被叶母打断了。年过四十依然优雅从容的女人向前一步,打量着她,点头笑笑:“你就是沐橙吧。”


苏沐橙愣了一下。叶秋和叶修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叶秋身上,整个兴欣居然都没人注意叶修的父母也来了。她说:“伯母……”


“沐橙啊,这些年辛苦你了。”叶母拍了拍她的手,说,“你照顾叶修的时间,都快和我们俩一样长了。这孩子……唉。”


苏沐橙眼圈一下红了,她哽咽道:“伯母……对不起啊。”


6


医院超市不小,三层呢。魏琛百无聊赖地推着车,叶修难得有一次来超市不用充当劳力,可着劲儿地往车里扔东西。魏琛看了一会,开口说:“哎哎你有没有节操了,没见过恰恰瓜子啊,一口气拿五袋?”


“这不是沐橙和莫凡都爱吃嘛。”叶修说。


“敢情不是你花钱是吧?”老魏怒道。
叶修让他看自己真诚的眼睛:“那必然不是啊老魏,你可是财主。”


魏琛:“……”


叶修抓紧时间又扔了两袋薯片进来。魏琛骂他:“滚!”


叶修笑,看到他又下意识地在兜里摸索,提醒:“医院禁烟啊。”
“不禁也不敢抽,你看老板娘昨晚上为了一包烟,都快把你骂成孙子了。”魏琛唏嘘道。


“哎,”叶修问,“我真不是肺癌?”
“不是!”魏琛说。


“好多少?”叶修问。
魏琛顿了一下,脸上烦躁的神色淡了,抽出在兜里摸索的手,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也没好多少。”


他推着推着发现推不动了,抬头一看,叶修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稳稳攥住了车上的铁栅。魏琛问:“你又干嘛?”


叶修松开购物车,靠在货架上,身后铺天盖地满架子的乐事可比克上好佳。他挑眉:“交个底吧老魏,瞒着我有意思吗?怎么个情况?”


老魏沉默,不自觉地又开始去掏烟。


“队友之间要相互信任啊。”叶修语重心长循循善诱,“你看挑战赛打嘉世的时候,我有掩饰过我们会输这一可能性吗?能不能开诚布公,回报以同样的尊重和真诚?”


魏琛怒道:“说得跟你掩饰得住似的,那还用掩饰吗?”


“那你们也掩饰不住啊,不要低估对手的智商,这么想当然会吃亏的老魏,你又不是年轻人了。”


“他们不让我跟你说。老板娘说我要是敢说出去,她就敢砸了我的死亡之手。”魏琛烦躁地摆摆手,“你问那么多干啥,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老魏啊,”叶修感慨,“你这是我听过最别致的安慰了。”


“瞒着你没啥用,自己还担惊受怕。我跟他们说你根本就没啥事,职业生涯长得一个顶他们仨,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吓死了?你不让他知道才是煎熬。”


叶修笑:“还是老家伙之间比较能互相理解,是不是啊老魏?”


“滚。”魏琛嗤之以鼻,“老夫今年刚得了个冠军,正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呢。”


他推起购物车接着往前走去,顺手把叶修刚刚拿下来的几袋薯片重又扔到了货架上:“我跟他们说:叶修那货当初叫我来拿冠军的时候,我也觉得他失心疯了。结果怎么样?赢了吧!你们这些小青年呐,怎么都不信他?”


7


叶修看见自家爸妈和弟弟时,很是楞了一下。


然后他无奈地转过身,对陈果道:“你们有没有逻辑啊?一边死命瞒着我说就是得了个感冒,一边让我爸妈连夜坐飞机从北京来杭州?说你呢小乔!战术思想呢?大局观呢?”


陈果还没反应过来,乔一帆蓦然被点名,愣了一下,心里又难受又觉得想笑。偏生叶修还在那振振有词:“兴欣的未来还要托付给你们这群少年呢,这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乔一帆说:“前辈不放心的话,就一直看着吧。”


叶修叹息一声,转身,很是认命地说:“爸,妈。”


叶母点点头,叶父沉着脸说:“十几年前我就想,等你回来,看我不揍你一顿。”


兄弟俩同时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叶修笑问:“现在呢?”


“现在?”叶父依然沉着脸,“揍不动啦。你回来我才发现,都二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他比划了一下,“当年连身份证都还没呢,十五岁,细胳膊细腿的。”


叶修说:“哎……爸。”
然后两个男人张开手臂,拥抱在了一起。


叶父叹息着拍拍他后背,行伍出身,雷厉风行,手劲习惯性地偏大,差点把战五渣的叶神拍得跪下去。叶母忍不住说:“老叶你快把儿子放开,小点都禁不住你这么拍。”


“小点还没死呢?”叶修讶然道,“叶秋每年打电话叫我回家都得让它死一回。”


“胡说什么呢?没有的事。你知道咱妈多偏心吗,它天天比我吃得都好。”叶秋说。


陈果忍无可忍道:“别总是死不死的行吗?”


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陈果觉得说错话,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叶母和蔼地道:“没事。你们这些孩子呐,有什么好忌讳。”


叶父叶母明显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压了再多的事,也不过看着更沉稳持重了些,面上是永恒不变的温蔼沉着。至少兴欣这些人,就没一个能做到对着现在的叶修谈笑风生。


陈果看着那边相互揭短的叶家四口,心里难过又感慨,又有几分“果然是这样”的释然。这一对父母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叶修那一身丝毫不知世间困苦似的锋芒,如今圆融而内敛,却从来不曾磨灭。那是只有这样严厉又宽容、气蕴与实力并存的家庭,才能纵容出来的理想主义,年近三十依然如初,并非依靠于天真,而是依靠于强大。


他一生中大概从来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得到,也不相信有什么事情真的无能为力。家庭因素与十年闯荡一起,造就了一个独一无二、强悍如斯的叶修。


陈果突然心酸。她想这一次呢?这一次面对真的难以逾越的磨难,他是否终于会明白什么叫人间疾苦?


——如果这一次他失败了,还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吗?


8


晚上叶父叶母去了兴欣住,叶秋留下来陪床。叶修坐在床上挺有趣地看着,能看到同胞弟弟脱了西装,自己动手忙前忙后收拾床铺,真是挺有趣的体验。同病房的老人家看了一会儿,笑吟吟地问:“哎呀双胞胎啊?”


叶秋皱了一下眉,转过身,又是温文尔雅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容:“是。”


“真好啊。”满头银丝的老人连连点头,“爸妈真是好福气。”
“我爸妈怕是都要操心死了,还好福气呢?”叶修笑道。


叶秋默不作声收拾完了自己那张床,跟老人家道句晚安,把帘子一拉,然后把西装往加床上一扔,三下两下换了睡衣,上了叶修的床。叶修叫道:“哎哎哎你干什么?”


叶秋说:“闭嘴!你离家出走前一天还跟我住上下铺呢,动不动就滚下来抢我床。”


叶修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还没身份证呢。”
叶秋怒道:“你当时抢我床就是为了身份证?”


叶修申辩:“身份证不是重点,是为了说明当时还小。”又说,“抓重点的能力不足啊,叶秋同学。还得练。”


叶秋不愿意跟他吵架,直接钻进了被子里,背对叶修,还泄愤似地弹了两下,弹得床一阵阵晃悠。


叶修说:“……哎哟。”
“怎么了?我撞到你了?”叶秋立刻半撑起身子,紧张地问。


叶修说:“没有。就是叫一声。”


叶秋:“……”
“算了,最后原谅你一次。”然后他闷闷地说。


叶秋没再背对着哥哥,两人有点别扭地挤在单人床上。叶修的治疗还没开始,身上不见药味,甚至连病人的衰颓气也没有,看起来几乎和以前一样,只是崭新的病号服上少了常年的淡淡烟味儿,让人分外不适应。


“哥。”他叹口气问,“哥,怎么办啊?”


叶修很少在这张与自己肖似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自己不是时常迷茫的人,叶秋同样。


“能怎么办,”他回答,“我也不知道。”


叶秋着急:“那怎么办啊?”
于是叶修安慰似地笑了一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叶秋不说话了,蹙着眉。兄弟俩挤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各自盯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叶修低声说:“哎,今天我才觉得,咱家有两个孩子,确实是爸妈的福气。”


“可是叶修只有一个。你的那份责任,我不替你做。”叶秋打断他的话,语气强烈地说,“我也只有一个哥哥。”


“我知道。”叶修说,一贯懒洋洋的,笃定的语气。“有双胞胎那才叫福气,少了一个可算不上。没事叶秋,我好好的,你放心。”


叶秋还是盯着他,叶修笑了下,把自己手腕递过去:“我好好的,真的。”


叶秋把手移上去,按住他的手腕。同胞兄弟的脉搏在手指下跳动,不强,但稳定。他不专业,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固执地不放手,任由那脉搏一下一下,在相同的血脉中,激起强劲平稳的鼓点。


后来他就这样把手搭在叶修手腕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还模糊地想:这好像是他一辈子听过的,最美最让人安心的音乐。


9


叶修现在的情况实在颠簸不起,叶父叶母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得走,不得不把他独自留在了杭州。


“那边走不开。”叶父说,蹙着眉,站在门口,目光一刻不错地看着他。
“我知道。走吧走吧,我没事。”叶修抬头笑笑。叶母坐在床边一下又一下地理着他的病服袖口,头也不抬,一句话不说。叶修拍拍她手背:“行了妈,没事,你……嗯?”


叶母抬起头,眼眶有点发红。她说:“我回去看看能不能请个长假。”
“什么岗位啊,说请假就请个假,你当随便找个临时工就能顶上呢。”叶修笑道。


叶母问:“那我儿子又什么地位啊,说走就走,将来随便找个临时工给我当儿子吗?”


叶修无言以对。
这种不明觉厉的国家机构一点也不好待,他妈打算鞠躬尽瘁,但不打算死而后已。叶修想这样也挺好……他心里隐隐约约升起一点不太明显的期待,想,真能请个假也挺好。


“回去看看我能不能顶个班,让妈过来陪你。”叶秋说,表情是跟叶修如出一辙的冷静沉着。


叶修笑:“这么厉害?家族产业吗?”
“胡说八道什么呢!”叶父绷不住了。


一屋子人全笑了。叶母摇摇头起身,走到门边,跟兴欣的十几位队员挨个拥抱了一下。她说:“沐橙啊,还有你们几个……叶修就交给你们了。”


“嗯,您放心。”苏沐橙简简单单地说。
陈果重重点头:“是,伯母放心。”


“拜托了。”叶母又说。
“您不知道叶修对我们这个队伍,我们这些人的意义。”陈果笑了一下,“您放心,我就算拼死也把他留下来。”


“傻话。你死有什么用啊。”叶母嗔道,又说:“不用客气,看他抽烟啊偷吃泡面什么的,该骂就骂。”


“交给我!”包子摩拳擦掌,然后被老魏在脑袋上按了一把。


“哎哎!”叶修看不下去了,出声抗议,“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自己刚上小学呢?他们是我班主任吗?”


“你啊,刚上小学的时候气哭了三个班主任。”叶母笑道。


方锐眼睛发亮问:“真的啊?”
“行行快走吧。”叶修赶紧挥手。


一行人陆陆续续往门口走去,有回家的,有送机的,叶修在他们身后补了一句:“小乔留一下。”


10


“前辈?”
“把门关上,来过来坐。”叶修说。


乔一帆依言,关了门又过去拉了下窗帘。同屋的病友刚打了针在睡觉,下午三四点,病房里清清静静的,淡淡阳光照在毫无温度的满室雪白上。他说:“前辈,怎么了?”


“我爸妈在,不好问。我也不愿意去逼沐橙小唐他们几个,小乔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叶修斜倚在床上看着他。曾经的荣耀第一人一旦敛了笑意,就总是显得有点冷,平静的神色看得人心里发寒。乔一帆心里一颤,又站起来:“前辈……”


“坐。我罚你站了怎么的?”叶修说。
“我……”乔一帆说。


“你们是不以为一直瞒着,我就真觉得自己是感冒?”叶修问,“赛场上是不是看不见对手,就觉得人家打不着你?小乔你这是谁教出来的毛病,我还是老王啊?”


乔一帆几乎仓皇:“我……”
“行行,别哭,我也没欺负你。”叶修放缓了声音。“说吧。”


乔一帆几乎被叶修的气场压得抬不起头。


他们这些兴欣的小辈都没有什么跟斗神正面对抗的经验,队内训练和比赛场上真刀真枪毕竟是不一样的,他根本没有体验过直面叶修时,那种让人绝望几乎窒息的压迫感。他凭着一口气,努力地去直视叶修的眼睛:“前辈你想多了,不是什么大病,真的。”


叶修静静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孩子性情内敛温和却坚韧,不畏强敌,不言己弱,来日上了赛场想必也有勇气与他一战。兴欣的未来啊……


“一帆啊。”他说。这一声直接让乔一帆的眼泪落了下来。叶修说:“要还是团队赛,你们跟当时似的七手八脚按着我不让我上,我也没啥意见。这不是个人赛吗?人家都指名让我上了你们还按着我,什么作风这是?丢不丢人?”


乔一帆用力摇头,抬手去擦眼泪。


“你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瞒不住,就是自欺欺人,求个自我安慰。”叶修说,“按着我有什么用啊,我还没打算直接gg呢。再说我单挑输过吗?”


“没有……”乔一帆低声说,“从来没有。”


叶修说:“那不结了吗。”
“前辈!那跟荣耀不一样啊!”乔一帆哽咽着说。


叶修笑道:“你以为我只会打荣耀吗?”


最后乔一帆妥协了,他从陈果没带走的包里抽出诊断报告递给叶修。叶修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乔一帆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发现他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是感慨了一句:“哎哟,M2,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单刷二十人本的难度吧。”


乔一帆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前辈到底是前辈。无论在位还是退役,在网游里还是在赛场上,活蹦乱跳地坐在电脑前,还是一身病服靠在床上……他都撑着兴欣的脊梁呢。


他擦了擦眼泪,笑道:“那前辈刷得过吗?”
“我刷记录的话一般不带治疗,没效率。”叶修慢悠悠地道,“但这次带个治疗的话,不求上电视,只求刷过应该没问题吧?”


11


叶修掌握的知识深而杂。深是因为自幼接受精英教育,杂是因为这些年的闯荡。陈果在发现他不仅会打荣耀,还会弹钢琴,世邀赛上各种场合英语说得不错,交际舞也会一点……的时候,三观就被刷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她发现,叶修居然还能像模像样地跟医生讨论下治疗方案。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陈果震惊地问。
“可能还有吧,这可说不好。”叶修谦虚地回答。他在陈果前边走,一身宽大的病号服,晃晃荡荡,凭虚御风,看起来仙气飘飘。


陈果想:叶修好像又瘦了。


这个发现让她鼻子酸了一下。她说:“你慢点,走那么快干嘛?”
“我这不是想早点回去睡觉嘛。”叶修说,“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能折腾。”


“叶修你就气我吧。”比他还大两岁的陈老板娘怒骂,“——叶修?”


叶修突然停了下来,一手扶着墙,一手按在胃部,眉头紧蹙。他低着头咬住了唇,脸色惨白,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陈果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不敢动他:“叶修?——医生!医生呢?”


叶修勉强摆了摆手,冷汗已经把他略显凌乱的短发湿透了。他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陈果六神无主,除了带着哭腔喊医生什么都不敢做。她看着明显消瘦下去的叶修,看他一个人强自忍耐,感觉心都要被揉碎了。


何其相似啊,和在嘉世的最后两年。他一个人面对无数风刀霜剑,他拥有万千信徒然而走出嘉世那一夜却只能孑然一身。他用单薄的身体扛着比赛压力舆论攻击粉丝的不信任队友的兵戈相向,始终一言不发,始终站在那里。


——可是他现在有兴欣了啊!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这些自称队友的人,到头来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的队长,他们的英雄,站在那里,独自艰难地扛过这些折磨。一个人。


——可是我明明那么心疼你,我明明想把一切都给你。


陈果无措地想,她一直以来都那么心疼叶修,简直想把心都掏出来给他。有什么用啊?她纵使是死,能让叶修现在遭受的痛苦减缓上一分半点吗?


大概世界上最深的痛苦,不过是除了注视,无能为力。
她终于咬住嘴唇,无声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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